馬車疾馳在官路上，越往東就越暖了，如今竟然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，車輪上都沾滿了泥土，速度慢下來許多。

李笙笙換了一身輕便的衣裳，但是心上卻沒輕上半分。

貝拉的死已經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，一閉眼都是她笑著問她。

“為什麽不救我啊……”

她肉眼可見的瘦削了下去，青芽看著也有些於心不忍的，宮裏的娘娘是站在巔峰之上，自信的，運籌帷幄的。如今卻好像被奪了舍似的。

可是再怎麽勸也是沒有用的，心病只能是自己醫。

但李笙笙又何止是懷揣著對貝拉的愧疚，對周文庭的擔憂，對未來的迷茫，已經慢慢壓的她喘不過氣來了。

心事多了，身子就遭不住了，有時在恍惚間她會突然想。

如果接下來的路註定要布滿血與淚，離與悲，那她重活一世究竟是幸或不幸呢。

可和周文庭相處的點點滴滴一幕幕的湧現，她突然就濕了眼角，心中念了一句。

她願意。

如果選擇的權利交到她的手上，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再與他相愛。

“還有多久才能到。”李笙笙聲音都沙啞了些，看著窗外的景色發呆。

路邊的草木茂盛，空氣也漸漸多了些煩悶。

青芽雖然走南闖北的，但是這邊也是從未踏足過的，胸口也像憋著氣似的，皺著眉掀開車簾問了問趕車的，這才來道：“明日晚上就能到皇上駐紮的地方了。”

李笙笙又躺了來去，整日被這馬車顛簸的五臟六腑都移了位，特別是小腹總是一陣陣的疼著。

她這才想起葵水好像這個月還沒來。

如今在路上奔波，她心情也不濟，葵水能來才怪，但是總這麽疼著也不是辦法，雖然還是抗拒的，但是等到了還是要找大夫看看的。

烈日漸漸西落，沒了那股灼熱涼爽了不少，只是她們剛剛安定下來些的心就馬上揪了起來。

逃難的人許多，拖家帶口大包小裹的，從遠處朝著她們的方向湧進。

有的孩子還在繈褓之中，時而咿呀學語時而笑著，小小的人兒，不懂什麽是戰爭。

五六歲的孩童也只是抱怨路遠，哭鬧著想要父母抱，

可他們的父母身上背著的是全部的身家，只能一聲聲哄著。

李笙笙看著無家可歸的他們，心裏難受的不得了。

一淳樸的大叔走累了坐在路邊歇息，看這馬車往那邊去好心的提醒了一句，“公子，您怕是不知，那邊在打仗吶，可去不得。”

李笙笙的聲音破綻太大，所以也不敢直接接話，只是看了青芽一眼。

青芽江湖上混的，女孩子自保不光要穿男裝，還學會了壓低了嗓子學著男子的聲音。

“多謝提醒，不過我們有要事，就是要過去的。”

那大叔還想再勸，但是打量了下那馬車，就馬上低下了頭，這樣的馬車非富即貴，的確也用不著他們提醒。

哪像他們這樣的老百姓，飄搖不定的。

李笙笙收來了視線，手卻慢慢攥緊，戰爭，吸的都是百姓的血。

沿途的百姓們看見這馬車都遠遠的躲著，在他們的眼裏，這時候還奔著那邊去的，都是惹不起的。

一路上不多言的青芽不想讓娘娘總是那麽悶的，想辦法總是說些什麽，自從看見了難民，也沈默了下來。

她總覺著此行是為了守護娘娘在路上的安全，現在卻忽然想起了，前方等著她們的究竟是什麽，那是戰爭啊。

心中雖然擔憂，但是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的，於是拿出幾個小餅和水遞給娘娘。

李笙笙看著這些就覺得反胃，不過不吃的話也不行，總要撐著好好的到他面前，不然就一點留下來的希望都沒有了。

幾口餅下肚那惡心就忍也忍不住了，青芽趕緊叫停馬車，接著李笙笙就沖了出去，在路邊吐了起來。

這幾日那惡心感越來越強了，她根本就壓制不住的。

路邊的小孩站在那看著，仰起頭笑著說，“那個大哥哥好像娘懷弟弟的時候呀，就是這樣吐的，對不對。”

那婦人趕緊捂住孩子的嘴，小聲警告了一句，“不許亂說，男人不會懷孕的。”

他們離的不算遠，小孩清澈的聲音傳的很遠，李笙笙聽完臉更白了幾分。

可她不是男子……

青芽站在一旁遞上水，臉色也不是太好，她來的遲，也不清楚娘娘的葵水都是什麽時候的，但是這一路的表現，真的很像是……

李笙笙漱了漱口，強撐著來了馬車，坐在那久久不語。

她的葵水連她也記不得了，但仔細想想好像已經有兩月都沒有來了，她惡心，吐，甚至連小腹都是有些疼的。

如果真的是有了，那她真是一個不合格的母親，她都做了些什麽……

她喝過酒，現在更是直接在馬車上顛簸了數日，一想起肚子裏可能有孩子了，她卻沒有保護好他，就心疼的厲害。

青芽看著娘娘呆滯的模樣，心中的疑惑又坐定了幾分，小心翼翼的問了聲，“娘娘……”

許久李笙笙才來應了一句，“叫馬車慢些。”

“是。”

青芽探出半個身子，跟車夫說馬車穩些，不要太過顛簸，不著急，這才坐了來去。

“青芽，我好像有孕了，可是我把他帶到了戰場上……”

她開始發抖，絕望無助死死掐著她的脖子，讓她喘不過氣來，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呢。

“娘娘不必自責的，這是好事啊，皇上一定也會開心的。”

青芽知道眼前這時候可能不是時候，但是新生命的到來，怎麽也是令人欣喜的，更何況皇上還未有子嗣。

李笙笙輕輕搖了搖頭，“不能告訴皇上，他一定會將我秘密送走的。”

“可……”青芽有些猶豫道：“可娘娘若是真的有了，在那處確實也不安全啊。”

就是普通婦人也沒有往前線去的道理，更何況娘娘懷的還是龍子，可娘娘執拗她也是看在眼裏的，這還見著皇上的影子自然不肯安心，但是見到了再待下去，就不好了呀。

她雖是奴婢不該多事，可為了娘娘的安全考慮，還是勸道：“娘娘，總要為孩子想想吧。”

李笙笙慢慢閉上眼睛，手也覆在肚子上，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氣說了句，“對不起……”

“什麽？”青芽疑惑。

她睜開眼，淚水滴了下去，砸在手上，用顫抖的聲音說，“對不起，如果他不在了，我也不想獨活。”

青芽聽懂了，頭慢慢低了下去。

記得初來宮中之時，人人都說儷妃娘娘跋扈，就是喜歡仗著皇上的喜愛為所欲為，甚至還敢對皇上落臉子生氣的。

人又勢力，總是朝皇上要好東西，她根本就不愛皇上的，就是個勢力心狠的女人。

在延禧宮待了幾日她就覺得那些人真是瞎說，儷妃娘娘是個很有趣的人。

直到現在，她又想痛斥他們了，儷妃娘娘分明極愛皇上的，愛到連自身的性命都能舍棄的。

她可以不顧危險，依然選擇站在他身邊。

“父母本是一對，沒了誰，那家都是不圓滿的，我生在那樣的家，恨透那樣的家，可我想我大概會是個好母親的，但若沒有了父親，孩子也一樣會難過的。

我想給孩子最好的，我吃過的苦，都不想讓孩子也嘗過。”

青芽嘆了口氣，只覺得娘娘也是思慮過度了，遂勸道：“娘娘這時候說也太早了，皇上真龍天子，怎麽會輸的，定是能凱旋歸來。”

李笙笙笑著說了聲，“但願吧……”

若如果真的是這樣，那她也不用來了，她一直相信，她是特殊的那個，她的前來，也是命運的安排。

所以這個孩子……也擋不住她的腳步。

說她狠心也好，偏激也罷，若真到了那個時候，她們母子的性命和這天下比，也只能是無足輕重的。

青芽看著娘娘隱隱有那個英勇赴死的勁兒就覺著有些不對，但一想娘娘現在若是有孕的，心情不好想的多也是難免的，只又勸了幾句。

李笙笙也是認真的在聽的，她也希望自己是想多了，都能好好的。

自從知道了肚子裏可能有一條小生命了，李笙笙也註意了不少，起碼不敢再揪著那些不好的事使勁想，吃的再難受也要忍著多吃一些，她已經瘦了太多了，之前準備好的衣衫都松了不少。

只是沒想到她居然還能對吃的這麽抗拒的一天。

第二日天亮就更熱了，衣衫要徹底換上夏日的，李笙笙這一路從冬日走到夏日，還真是有些不習慣的。

但是一想今晚就能看見他了，臉上的笑總是多了些的。

馬車內不透風，車簾和門簾都卷起來了，陽光照進來，風也溫柔，如果沒有戰爭，這裏應該是個很好的地方吧。

路過的城鎮快要走空了，只剩下老弱病殘。

青芽在街邊的小攤上買了一份小面，老人家滿面褶皺，笑著提醒這處不安全了，青芽也只是淡淡一笑。

李笙笙好久沒有吃過這樣正經的一餐了，突然吃還真的覺的味道不錯，也沒有想像的那麽惡心，終於多吃了些。

待都用完了才重新上路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你們是不是不愛我了，怎麽沒有催更的呢（委屈臉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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